李金星律师：公开喊冤是自古以来基本人权， 限制律师庭外言论实质是禁止公开喊冤！

转自微信公众号“伍雷”

李金星律师（网名：伍雷）在本文中披露：最新版《律师办理刑事案件规范》（据说全国律协已经通过，马上公布）竟然规定，“律师参与刑事诉讼获取的案件材料，不得向犯罪嫌人、被告人的亲友以及其他单位和个人提供，不得擅自像媒体或社会公众披露”。

公开喊冤是自古以来基本人权，限制律师庭外言论实质是禁止公开喊冤！

——关于律师庭外言论评论之二

关于刑辩律师庭外言论问题，目前正在成为各方面关注的热点。据悉，全国律协最新版《律师办理刑事案件规范》已经在严厉限制律师庭外言论。我认为，这是极为错误的方向。本期讨论的主题就是：公开喊冤是自古以来基本人权，限制律师庭外言论必将导致无法喊冤！

我们知道，当下我们国家的司法还不是很公正，法院权威性还没有完全树立起来，各种冤假错案还层出不穷，人民群众对司法工作还不是很放心。这是一个基本事实，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假装认为司法很公正的样子。当然，我们可以乐观估计，再过五十年，我们的司法状况会彻底好转。但是，我们首先要度过这一段阵痛时期。还有，即使我们国家司法有一天非常公正了，仍然不能绝对避免冤假错案的可能。

在司法没有绝对公正之前，尤其在这个所谓过渡期的过程中，自然会有人蒙冤而被刑事拘留，被逮捕，被审判，被投入监狱，甚至被错误执行死刑。我们还不好说到底有多少刑事判决是错误的，但我们知道一定有一定数量的冤假错案产生。聂树斌案，呼格吉勒图案，念斌案，吴昌龙案，陈满案，陈夏影，浙江张氏叔侄案，佘祥林案，赵作海案，杜培武案，滕兴善案，都是这长长名单上的著名冤案案例，如果谁有兴趣，这个名单可以补充到很长很长。

我们已经确信，国家的司法曾经走过了一段长长的弯路，甚至，有的人在这段弯路中被当作“犯人”无辜被杀，有人至今还在无辜坐牢，家破人亡，妻离子散，这多么令人伤痛和绝望。我们也确信，今天的司法环境虽然也有一些问题，但是总体状况比以前还是好多了，尤其可以感觉到的是死刑案件质量得以很大提高。一系列重大冤案得以平反，也为司法树立了新标杆，露出新曙光。但毕竟，我们还有冤案正在发生，还有冤案没有平反。

被蒙冤的人，一旦失去自由，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助的人，不管在之前他是叱咤风云的高官，还是坐拥上亿资产的富豪，还是多么著名的大学校长或者著名科学家。

被蒙冤被告人第一反应，见到律师就是喊冤。在失去自由后，被告人自己无力喊冤，经验告诉我们，像张飙那样优秀的检察官实在太少了。一个蒙冤的被告人，不管他自己写多少控告书、申诉状，都是石沉大海，杳无音讯。

被蒙冤的被告人只能通过律师把自己的冤情喊出去，让外界知道。这些冤情往往包括：刑讯逼供，插手经济纠纷，逼供，诱供，司法机关不实事求是办案，有关领导插手办案，严重违背法定程序的办案，办案机关编造案件事实让被告人承认。总之，是冤假错案、错判、误判。

有冤案就有喊冤。我们可以想象，聂树斌、呼格吉勒图被执行死刑之前，想不想喊冤？有没有想尽一切办法喊冤？我们完全可以推断出无辜之人在被执行死刑前会拼命喊冤。但是，令人痛心的是，没有人替他们喊冤，人头落地，冤案最终造成，年轻的生命从此不再，他们的父母后半生从此走上为儿伸冤路，全家人命运从此改变，世间冷暖凄惨与悲情苦楚，只有他们自己体验。

再看互联网时代的念斌案、吴昌龙案，甚至是北海案那五个倒霉的渔民子弟少年，正是借助于公开喊冤的力量，念斌、吴昌龙以及北海五渔民少年，是多么不幸却又是多么幸运，他们的冤案全社会得以了解，法院得以重视，最终实事求是予以无罪释放，避免了错杀错判，不得不说，这完全是借助于互联网的力量，赶上了一个相对开明的时代——这些案件，当年的报道可都是“铁案”啊！

大家看，能够喊冤和不能够喊冤，甚至会决定人的生死！而被蒙冤，不仅仅只是聂树斌如此倒霉，只要有司法不公，这个国家每一位公民，都有可能突然有一天蒙冤。天上只要掉石头，说不准会砸到谁。“今天你们是法官、检察官，但你们的子孙不一定是法官、检察官。如果没有法律和制度的保障，你们的子孙很有可能和我一样被冤枉，徘徊在死刑的边缘”。这是杭州张氏叔侄案中张高平在再审的法庭上说出的一番话。

但是，现在最新版《律师办理刑事案件规范》（据说全国律协已经通过，马上公布）竟然规定，“律师参与刑事诉讼获取的案件材料，不得向犯罪嫌人、被告人的亲友以及其他单位和个人提供，不得擅自像媒体或社会公众披露”。一份司法部的官方通稿《规格最高！“刑事辩护与律师制度改革”专题研讨班在京举行司法部部长张军、副部长熊选国等为研讨班授课！》中竟然这样写到：“本次研讨班的重头戏就是解读和学习《律师办理刑事案件规范》。李贵方律师认为《规范》中强调的“辩护律师在承担为当事人保密义务的同时，也承担对司法机关的保密义务，即辩护律师从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及司法机关处获取的案件信息，除用于辩护目的外，不得向任何第三方披露，包括当事人的家属、亲友，更不能向媒体披露”，是刑辩律师必须遵守的基本法则。研讨班上，田文昌、顾永忠、许兰亭、郝春莉等律师纷纷发言，认为该《规范》将引领广大律师进行有效的辩护、指导广大律师进行安全的辩护，成为刑事辩护律师过往法庭内外言语行为得失总结后的指引，也为今后律师出庭前后举止进退出示了一份清样，极有可能成为日后出庭律师言行规范的铁律”。

按照上述规定，不管多严重的冤案，律师都“不得向任何第三方披露，包括当事人的家属、亲友，更不能向媒体披露”。这条规定真是一条“死人条款”啊。被告人无法在看守所或者监狱为自己喊冤，被告人家属由于无法从律师处得知案件信息，也无法有针对性地帮助亲人喊冤，律师也不能把案情信息透露给媒体，更不能向社会公布，律师更不能公开为被告人喊冤，不能公开说明被告人遭受刑讯逼供的详情，不能公布被告人的伤残，不能公开案件各种详细信息，不能对外公布被告人自己书写的冤情，不能公开被告人自己的求救书、血书，等等。律师所能做的，似乎就是向有关部门提出书面意见，然后苦苦等待。

总之，律师不能帮助蒙冤的被告人公开喊冤！即使再严重的冤案也只能在封闭的、麻木不仁的司法体制内碰运气。如此，我们坚信，聂树斌案将不会平反，呼格吉勒图案也不会平反，我们的司法公正一下子跨过了50年，司法公正的时代一下子竟然来临了！

看到全国律协的上述规定以及上述律协大佬的公开表态，我不知各位如何感受，反正我感到后背阵阵凉意。

必须指出，公开喊冤是自古以来的基本人权。允许蒙冤的人公开喊冤历朝历代都是通例，即使清末慈禧太后时代，也允许公开喊冤。著名的杨乃武和小白菜冤案，就是通过家属坚持不懈公开喊冤，最终得到慈禧太后重视而平反。今天，我们进入互联网时代，却不允许公开喊冤，始作俑者，这难道不是嘲笑我们不如慈禧太后时代？岂非咄咄怪事？

所以，我想请全国律协大佬们明确答复一下，律师是否可以继续公开为当事人喊冤呢？我担心，假如不被允许，那些屈死的冤魂，会到阎王爷那里告你们呢。

伍雷

二0一七年九月四日